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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.噪音-noise

25.噪音-noise

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……”

列车上,坐在我对面的风烈无聊地看着窗外。

就在昨天,风烈醒来之后很快地拟定了计划,虽然我根本听不懂那些是什么,但除了已经失明的左眼戴着白色的眼罩,其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……

对……从刚开始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明明为音零做过那么多事,成立音乐部的时候发组乐队,发传单,直到后来为了追她差点连命都搭上……

那些奋不顾身的感情都是真实的……

你喜欢音零的感情也是真实的……

为什么和开始的不一样,你没有坚持将音零留下来……

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……你能这么轻易的就放下,仅仅是经历了一次死亡。

我根本无法想象……

你知道吗,也许你本人还没有察觉,但你的故事在音乐部成为了传说,你和音零是如何成立音乐部的,那个时候发生的事,大家也都还历历在目……

风烈,就算音零不在也好,请你不要放下那些回忆,因为现在的你正是因为有了那回忆才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,才能够如此充实的活着,如果你放弃了……如果你放弃了……不就等于自己承认了那些事就从来不存在……

那样的话……

那样的话……

我们一直努力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……

努力的将音乐部撑到现在是为了什么……

我不想放弃,这里是我最后的回忆,这是……我呆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夏天。

可我不想离开这里……这里……让我有了与众不同的生活……和其他毕业生感受到的完全不同的高三生活……

神明大人……

我望向窗外的天空……

神明大人……如果你真的在那里的话……请无论如何都将我的这个愿望传达给风烈,让他不要忘掉那时候的事。

我又看向风烈,风烈也正好撇过头看向我,我愣了一下,他似乎也被吓到,目光游离,不知该往哪里放。

最后他还是看向我:“抱歉,只是踢次足球而已,让你一起跟过来。”

“没事。”我连忙摇头,“反正高三的暑假也没什么事。”

他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,拧开瓶盖,开始喝。他从眼角的余光瞥到我一直盯着他,便将水递到我面前:“要喝吗?”

我又是一愣,盯着面前他手里拿着的那瓶水,心里悄悄念叨着:你喝过啊……这样不就……

也只是一瞬间,我看到水面在震动,不是因为火车,而是因为握着那只瓶子的手在发抖,抬起头望向风烈的脸,他的表情愣愣的,随后他慌忙收手:“对不起,我重新拿一瓶给你。”

这个画面……我知道的……

那也是音乐部刚刚成立的时候,也是音零和风烈确定关系后没多久,就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侧,风烈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后递给音零……

“要喝吗?”

“你喝过。”

“那又怎样?”

“你脸皮厚得可以……”

“嗯,随你怎么说。”

风烈一直盯着着音零的脸,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般地看着。音零笑着接下那瓶水喝起来。

“谢谢,我这会儿还不想喝。”

为什么让这种事发生在风烈身上,明明想忘记,却一遍一遍地发生同样的事……同样的那些令人痛苦的事。

“那个……”我想转换一下话题,“光雨他们为什么去南极啊?”

“找个人。”

“我能问一下是谁吗?”

“冰洋的弟弟。”

“他们……很急的样子啊。”

“嗯,以为要赶在音零去之前,不过他们的话,应该会很快就能到吧。”

风烈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轻松,我也舒了口气。

不经意间,视野中有一片白色的小碎屑落在窗户上,很快消失……开始并没有在意,这种小灰尘很正常……

可也就是这一片灰尘,让我们都望向了窗外……第二片灰尘飘落到窗上……

紧接着是第三片,第四片,第五片……

这个时候,我们都已经明白,整辆火车上的人们也都注意到了,这已不是灰尘,而是雪……洁白的雪……片片雪花飘落在窗外的荒野上……

“明明是7月份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
下意识看向风烈,风烈的双眼睁大了,痴痴地盯着窗外的雪,一脸的惶恐,如同受惊的小孩子,全身微微发抖,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烈……为什么……

他的嘴唇不断做出几个形状,可没有声音发出,我努力辨认着他想表达的话语。

“又有……悲伤的事……发生了吗?又有……悲伤的事……发生了吗?……”

悲伤的事……那是……什么……

脑海中想起了音零曾经给我讲的故事……

“那时候,男孩带着女孩来到了地球,明明才晚秋而已……天空却飘着雪。”

“哥哥……这是什么?”男孩的妹妹问道。

男孩的妹妹从来没看过雪,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雪……这这根本就不是雪……这样肮脏的,被战火染黑的雪,根本就不是雪。

女孩对男孩的妹妹解释道:“这些……只是尘埃而已……尘埃堆积到一起就会变成雪一样的东西,妹妹从来没看见过雪吧……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那时的雪,是因为人类的硝烟才被染黑,那时,男孩看到了尸横遍野,连天战火……地球上人们的悲伤。

有一种即视感,仿佛那个男孩便是风烈,那个女孩是已经死去的宫雨汐……

雪野原……苍白的世界……悲伤……凝聚成风,载着雪……飘飞于黑夜……黑色……附裹于双眸……映照着无色的大地……让一切沉寂……

还是我在高二的时候,一位高一新生写了这首诗,虽然未获得什么奖项,我想是因为这首诗的内容过于阴暗,可我却它吸引了,也许不止我一个人在这首诗前驻足,回忆起那些曾经痛苦过的往事呢……

那名新生就是学生会会长罹夜殇。

下完雪后的世界是苍白的,被雪覆盖的深夜是宁静的,如同瞳孔一般的漆黑,一个人走在铺满积雪的大地上,如同这个世界抛弃了自己一般……如同想对着天空呐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一般,只剩下自己一个人……孤独地生活下去……

“明理……明理!”

风烈将我唤醒,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。

“很奇怪,一般不会出现这种事的……”

车驶进了山洞,眼前一片漆黑,就好像告别了现实,刚才发生的事大家似乎觉得都只是幻觉,车厢内的灯亮了起来。

“我和他们说会儿话。”风烈指了指坐在另一端足球队的人,我点头答应,之后他站起身挤进了那群大汉的的座位中,在一群肌肉男面前,风烈的身影显的格外瘦小。

也是在那忽然之间,车厢发生了剧烈的颤动,灯也开始闪烁……

耳边传来了人们惊慌的叫声:“怎么了!”

“发生什么事了”

“啊——”

“救命!”

我努力地抓住身旁可以抓的一切固定的东西,却在那一瞬间,窗外闪起了强烈的火花,车厢翻离了铁轨,整个横过来。

“啊!”我也忍不住叫出声,身体即将摔向窗户时一只手抓紧了我。接着传来风烈的声音:“你要是不叫,我刚刚还真确认不了你的位置。”

似乎是被他抱在怀里,我只能感觉到自己忽上忽下的运动着,大概是风烈在努力找地方落脚吧……

刚想到这儿……耳边传来玻璃炸碎的声音。

风烈手中已经握着一把逃生锤,之后感觉到的是一阵急速的下落,之后我便被放下。

我睁开眼睛,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,可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。

“别的人呢?”

“我们是第一个出来的,你等着,我去救其他人。”

“我也来帮忙。”

“等着就行。”

有时候我也会想:如果能体验一下音零在风烈身边是什么感觉,以及风烈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,那也许会很奇妙吧。

不过……风烈,我想知道……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救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吗?

的确是暗夜骑士团中最强的人,不到十分钟,这节车厢内的人都被救了出来。

可……

“大家……有愿意帮忙一起救人的吗?”

在可见范围内的人中没有人理他,大多数人只是垂头丧气的倒在那儿,有的互相抱在一起,有的在测试手机信号……怎么可能有信号嘛……

这就是人们内心的丑恶吗?

音零想要唤醒人类的光……这种事说出来了谁相信啊……

“风烈,可以了,休息一下吧,就算你体质好一下子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啊。”

风烈站在破裂的窗口那想着些什么……然后开口了:“你来帮我吗?”

我被稍稍一吓,随后便点头答应。

风烈并没有成为那样的人。

我想……有些事还是不要去猜测的好,因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……

就像接下来风烈救出了整节火车的人却依然大气不喘一样,虽然中途有人帮助我们,但大多数还是风烈在干……

“你不累吗?”

“根本没时间去累啊。”

他只是这样地回答。

接下来有两种选择吧,一种是坐等,另一种……想办法出去。

风烈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第二种吧,他会有什么办法呢……

没用的……

就像人类一样……

是没有希望的……

“大家……我能说个事吗?希望大家配合,因为还不知道有几天才会有人来救,所以大家能把身上带的食物,水都收集起来,然后平均分配,我的那一份不要,好吗?”

这种事是必然要面对的,大家也应该都想到了,可是……大家会这么听风烈的话吗……这种关乎到生死的事,有谁愿意去做呢……

这场灾难……就是暴露人心最好的时机……

放弃吧,风烈……你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,不用在意那些人……

“我的那份也不要。”我站起身说道。

“你……”

我摇摇头:“没事。”

……

接着便是风烈的大喊:“这不是闹着玩的!”

我被吓得愣在那里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气,平静之后缓缓说道:“听好,这是现实,不是什么体验,一个人不喝水两天会死,不吃饭七天会死,你如果什么都不要,你活不过后天,而我们在这里会被困多久都不知道,这里没有信号,要等到消息传出去还要很长时间,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……不要轻易的死了,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希望你死的人,毕竟死……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。”

“那你呢……”

“我已经无所谓了,而你呢,你有亲人和朋友吧。”

“没有,我从小就是孤儿。”我只能说出事实,否则他一定又会骂我的,“你有朋友,有亲人啊!”

“我……早就放下那些了。”

“那你说的那句,也是你很重要的人对你说的吧。”

“我……是光之骑士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我咽下了后面半句“又怎样。”

这也算是他们的信仰吧,努力地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,存在的意义,不希望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,风烈……也在寻找自己生命的色彩。

这也许就是……风烈……根本没有忘记音零的证明吧。

就算忘记了,他的心还记着,记着答应过她的一切。

我也算体会到了吧,呆在风烈身边的感觉,还有风烈的生活……已经足够了。

透过手电筒微弱的灯光,人群中有人站了起来,手上拎着背包放在了风烈面前的地上

“我的食物和水都在这里。”

我盯着那个人,还好没有什么光,否则我的一脸惊愕一定会吓到那人吧。

“谢谢。”风烈一个微笑回答了他。

另一处,一个人如同下定决定般站起身,爽快地将自己的包丢给了风烈。

“这是我的。”

第三个人站了起来,将自己的包和自己同班的宝收集起来一起放到风烈面前的地上……

第四个是一对情侣……

第五个……第六个……

大家都站了起来……

风烈前方的地面堆了齐腰高的食物和水。

这个场景……我见过……那时也是这样……

明明墙上的宣传报都被撕了……

明明大家看都没看一眼音乐部的……

明明大家根本不去注意音乐部的……

可最后大家都来了……

为什么……我那个时候……就没有发生这种事……

大家……没有谁看我一眼……就这么把我留在那……

眼泪止不住溢了出来,我慌忙转身擦掉……这就是……奇迹吗?

会长……你从不相信的奇迹现在发生了,风烈一个人也做到了,没有音零他也做到了……

可就是凭什么……只有我一个人……

六岁的时候……

爸爸出差时遇到隧道坍塌死了,从此妈妈不知去向,亲戚们可怜我将我送去了孤儿院,其实都是不想多一个我这样的负担而已,这是在孤儿院的朋友对我说的,他们大多数都是被抛弃的,我们……都是多余的存在……

被送去的那一天……也是下着雪……十二月份的大雪……

我不承认……我才不是多余的存在……晚上偷偷跑出孤儿院,带着妈妈的照片,在大街上到处寻找认识妈妈的人。

我只记得妈妈对我说过一句话:“明理,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,即便它多么残忍的对待你……”

我相信妈妈的话。

“叔叔……等一下……”

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“阿姨……你认识这个人吗?她是我妈妈……”

没有理我。

“那个……”

“滚开!脏兮兮的孩子!”我被狠狠地退到一边,被地上的积雪滑到,摔在了地上。

……好疼……

泪水涌出眼眶。

好疼……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……

……好冷……

这就是……雪吗?

我蜷缩在楼房的一角,手里始终紧握着妈妈的照片……

带着哭腔,细声低语着:“妈妈……妈妈……快来接我回家啊……”

偌大的城市……本该喧嚣热闹的城市……现在却如此宁静……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……

“谁来救救我……我不要……我不要一个人……不要抛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
朦胧中……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,为我挡住了落雪。

那个男孩有着亲近的笑容,他向我伸出一只手……

定睛后,他的背后还站着三个人……他们都是和我一样大的孩子。

男孩开口了:“要一起打雪仗吗?玩的话就不冷了。”

打雪仗……原来冰冷的雪,充满悲伤的雪也能带给别人欢乐……而这个男孩发现了这种欢乐……

他们用充满期待的笑容看着我。

我点点头,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……

那个男孩这样说道:“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,以后都一起玩吧……”

“可我……没有家……”

男孩的笑容没变,他的身体微侧让出他身后的三个孩子:“他们也和你一样没有家,没关系,你也去我家吧……”

那是……第一个接受我的人。

难道……风烈……你就一定被这个世界守护着吗!

不公平!

……

迟爵的女友彩死了……

因为奇迹的代价,这场雪为她而下,彩为了要和一千年前救了她的男孩在一起,这一世变成人形找到迟爵……代价是两个——记忆和生命。

彩的记忆恢复了,她记起了自己为何来到这里……为何会遇到迟爵……为何身体会越来越差……

那是因为记忆恢复的时候就会以生命作为代价。

那一刻……仿佛看见迟爵跪在彩的坟墓前恸哭,会长站在他的身边只能为彩默哀……他的眼神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忧伤与无奈。

而音零……什么都不知道吧……你们这些光之骑士,根本不懂什么是悲伤!只是在那里假惺惺地同情我们,我们才不需要你们的同情。

罹夜殇……这是会长的名字……

他为自己取的……

罹为遭受……

夜代表黑暗……

殇的三种含义完全地解释了会长的身世……

第一:没有到成年就死去。

第二:重大的灾难、事故。

第三:心理上的剧烈悲痛、创伤。

这个世界人们轻而易举获得的成功……轻而易举的心想事成……轻而易举的受人拥护,受人爱戴……

真是吵啊……

噪音般令人烦躁……

都不给我们这些人生存空间,我恨你们这些人……

我……

这时……

耳边传来了声音,会长的声音……

“我们都在这里哟,明理,没什么好悲伤的,这……是我们暗影骑士团的活法……和别人不一样,那些噪音,无视就好。”

“嗯。”

我们的悲伤你们不懂,这是……我们活着的方式,你们是为了别人……而我们只是为了自己……

我们也可以……拥有自己的未来……

迟早……

我们会让那些噪音消失……

这是我的愿望……

同时也是罹夜殇的愿望……

我们的生命……早已不存在什么色彩。

无意识间,我加入了音乐部,在那里,我似乎又遇到了和我有着一样生活的人,音零……光雨……风鸟……风烈……银光……听着他们的故事,觉得和自己好像……

于是期待着这个夏天……

找到自己新的归所。

明明还在希望风烈不要忘记那时候的事的……

最后还是自己先想忘了……

算了……

反正一切都变了……我的最后一个夏天……

也终将如同雪花……消失地悄无声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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